孟湘依闭着眼，身边有什么，全凭感觉。
似乎有水流淌过，那是温暖的水，像在泡温泉，不一会儿，就驱散了身上的寒气。
她舒坦的，深深吸了一口气。
闻到面前有股馨香，像是她所泡的温池旁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，连空气都得到净化。
她只觉得身体发软，脑子也跟着钝化。
有一种，想一直在这里睡下去的感觉。
在霍然眼中，孟湘依几乎飘到了暗室顶端。
怨气像是台风的风暴中心，围绕在她身边飞速旋转。
孟湘依整个人，像是在一点点的，融入进天花板，那幅发着亮光的万鹤临世图里。
整个过程中，霍然并未阻拦，他静静看着，看着孟湘依被那幅图吃进去，彻底消失在暗室里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天花板上的万鹤临时图的光芒越来越暗，直至完全消失。
整间暗室，重新归于黑暗。
静悄悄的，听不见半点动静。
霍然依旧不着急，背靠石棺，摩挲着手腕，盯着洞穴出口的方向耐心等待。
大概又过了一会儿，他像是突然感觉到什么，猛地抬头看去。
刹那，万鹤临世图骤然爆发出万丈光芒！
刺眼的光，把整间暗室照亮，连灰扑扑的墙都变成了白色。
那个光强盛之际，沿着洞穴隧道，一路冲出洞口，甚至把整座山谷都全部照亮。
暴雨骤停，乌云退散，峡谷里的河水水位瞬间下降，恢复成原来的高度。
怨气散去后，绝恋峡谷真正的夜晚出现了。
月明星稀，温柔的山风吹拂着地上的野草，摇摇晃晃。
皎洁的月光普照着大地，岁月静好。
渐渐的，光芒开始褪去。
沿着山洞隧道开始回撤，最终，收回至万鹤临世图里。
画上的仙鹤开始动了起来，它们眨着眼，展翅，开始逐一从画上飞出。
它们鸣叫着，一只又一只，排着队，接二连三的朝着洞口外飞去。
仙鹤阵彻底破了。
当最后一只仙鹤飞走后，孟湘依从画中摔落出来。
那是一瞬间的事，幸好，霍然一直注视着上方。
当孟湘依出现的刹那，他立即飞身而上，张开手臂，把她稳稳接住，一起落回地面。
孟湘依歪着脖子，倒在他怀里，一副沉沉睡去的样子。
霍然叫了她两声，叫不醒。
随即，他就这样抱着她，带着她往来的方向走出去。
失去神智的杜青和傅肖，两人手牵着手，亦步亦趋的跟在霍然身后。
隧道里的那些彩雕仙鹤，原本亮着光。
可随着他们的经过，却在逐个暗下。
就像是感应灯，一盏一盏的关闭。
当霍然走出洞口，他整个人从丑陋的罗刹恶鬼样貌，变回了原本的样子。
身形挺拔，黑发飞扬，五官精致，俊朗的脸侧如刀峰硬朗。
他低下头，在柔和的月光下，看了一眼孟湘依。
冷冽的眼神，显得有些复杂，目光中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。
很快，他收回视线，把孟湘依放在洞口处的仙鹤背上，然后他自己也坐了上去，把孟湘依搂在怀里。
身后的杜青和傅肖有样学样，各自挑了一只坐下。
只听霍然低沉的一声令下：“回。”
三只彩雕仙鹤，像活了过来，挥动翅膀，飞上高空，载着四人朝着山庄的方向飞去。
在空中，霍然迎风看着地面。
一排一排盔甲游魂整齐列队，正沿着河道，从山庄的方向走来。
它们像是要回到将军墓穴。
即便墓中没有尸骸，即便它们自己也只剩一副盔甲。
可它们的潜意识里，仍记着当年立过的誓言——生死相随。
一幅边疆塞外图中。
士兵们勾肩搭背，围着篝火而坐，吹着塞外冷风，面朝黄沙，饮下一口烈酒，许下肺腑誓言——没有高低贵贱，兄弟出生入死同享富贵，生死相随。
那时，刚刚击退敌军，士兵们大吵大闹，欢呼庆祝。
他们脱了衣衫，光着膀子掰手腕，比试摔跤。
一片喧哗中，将军坐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树下。
手拿烈酒，身边跟着个脸上有疤的少年。
将军仰头饮酒，目光掠过酒壶边沿，遥望天上月，思乡思故人。
脸上有疤的内敛少年坐在一旁，仰头望着将军，满心满眼的崇拜。
动与静融合在一起，没有半点违和感。
孟湘依的意识还停留在这场幻境中。
她远远看着。
少年的嘴一张一合，向将军提问：“人死后会变成鬼吗？”
将军眼含笑意，揉了揉他的发顶，耐心回答：“会，善恶有别，好人能投胎转世，恶人死后会变恶鬼，面目狰狞。”
说到这，画面中的将军突然扭过头来，直直的看向孟湘依：“若能悟得心法，找一面镜子，就能照出其内心善恶……”
这句话像是对她说的。
孟湘依还没反应过来。
下一秒，黄沙，篝火，士兵们全都消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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